第17节·我的经脉空空如也,再也提不起半分内力。这间暗室里,只有一盏长明灯在墙角幽幽燃着,照不亮满室阴霾。宋瑾承每日都来,带着他扭曲的性欲和精致的点心。他给我穿最好的云锦,用最他最爱的柏子香,多么讽刺,一个禁脔竟被豢养得如此精致。今日他又来了,带着熟悉的食盒。"城北的核桃酥。"他掀开盒盖,甜香顿时溢满囚室。我猛地挥手,精致的点心散落一地,瓷盘碎裂的声响在石壁间回荡。"怎么?"他捏起一块,在我眼前晃了晃,"不是最爱这个吗?"他蹲下身,一片片拾起碎裂的点心。修长的手指沾满碎屑,却固执地将它们递到我唇边。"吃!"简单的命令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。我咬紧牙关,任碎渣从嘴角滑落。他忽然掐住我的下颌,强迫我张嘴,将残破的甜点塞了进来。"为什么不吃!""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点心!""为什么不爱我了!"他反反复复,一遍又一遍问我为什么不爱他。疯子,宋瑾承是个疯子,谁会爱一个疯子。我艰难地咽下满嘴甜腻,冷笑道:"之前是我瞎了眼。"他的眼神骤然阴鸷,手指深深陷入我的肩胛:"再说一遍?"我沉默以对。与疯子争辩毫无意义,更何况这个疯子掌握着我的生死。暗室重归寂静。他忽然松开钳制,轻抚我凌乱的发丝,"没关系,我们有的是时间……""我要你爱我,像之前一样。"第18节·宋瑾承又来了,他今日束着玉带,腰间挂着那枚我送他的玉佩。“猜猜这次带了什么?”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鎏金小瓶,瓶身映着跳动的烛火,“万春楼新得的宝贝。”指尖摩挲着瓶口的红绸,“再烈的贞洁烈妇,也会变成渴求欢爱的荡妇。”我腕间的铁链哗啦作响。这半月来他试过各种手段,鞭子、迷香、甚至拿师父的性命相胁。但像今日这般下作,倒是头一回。他轻易钳住我的脚踝,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。不过片刻,一股邪火就从丹田窜起烧得我神智昏沉。宋瑾承慢条斯理地解开衣带,几缕散发垂下来,衬得他像个俊美的恶鬼。他掐着我的腰把我翻过去时,我摸到了枕下藏着的碎瓷片。“去死!”瓷片狠狠扎进他颈侧。可惜,偏了半寸。鲜血顺着他修长的脖颈蜿蜒而下,滴在我赤裸的胸膛。他摸了摸伤口,指尖沾血,他却笑得愈发癫狂,“想杀我?”身下动作却愈发凶狠,每一下都像要把我钉穿。“可惜,”喘息声里,他舔去指尖的血,“你杀人的本事,可比伺候人的差远了。”药效彻底发作时,我耻辱地发现自己竟在迎合。破碎的呻吟混着铁链声在石室里回荡,像在嘲笑我的无能。最可恨的是身体深处涌起的快意,竟比恨意还要汹涌。当他在我体内释放时,我望着石壁上晃动的影子,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:杀手最怕的不是死,而是找不到自己。我是一个失败的杀手,不对……我曾为了他放弃做杀手了……第19节·暗室里的光阴早已凝滞。青砖墙上刻下的划痕越来越多,我却越来越分不清,那些痕迹究竟记录的是日月轮转,还是我逐渐破碎的记忆。有时在梦中惊醒,我是谁?是杀手无雀?还是宋瑾承?还是一个被豢养的泄欲的工具?宋瑾承近来总是行色匆匆,锦衣下摆时常沾着未干的血迹。我总是盼着他,等来的却总是一室寂寥。终于,暗门开启的声响惊醒了浅眠的我。"宋瑾承……"我抓住他的衣角,"我究竟是谁?"仰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——那不该是胜利者该有的眼神。怜惜、痛楚、甚至......愧疚?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手背。第20节·浓烟灌入暗室那夜。热浪掀开铁门的刹那,我看到了地狱。宋瑾承踉跄着冲进来,左肩插着半截断箭。他踉跄着把我背起时,我才惊觉他瘦得这般厉害,脊骨硌得我心口生疼。院里的海棠全都烧着了。花瓣混着火星纷纷扬扬,恍若一场血色的雪。原来又是春天了。数不清黑衣人围住我们,刀光映着宋瑾承苍白的脸。"怕吗?"他反手格开劈来的陌刀,温热的血溅在我脸颊。第21节·我们重重摔在城外的竹林里,枯叶与碎枝刺进皮肉。月光皎皎,照得他眉目如画,恍若初见那日砚北居里的谪仙。血沫不断从他唇角溢出,可他却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桂花糕,递到我眼前。"吃!"依旧是不容拒绝的语气。桂花糕塞进我嘴里,混着铁锈味的甜腻在舌尖化开。好难吃……视线渐渐模糊,耳畔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。我还能……看到明天的太阳吗?"醒醒!少侠!"意识浮沉间,有人用粗糙的手掌拍打我的脸。我艰难地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陌生面孔。老伯见我醒了,连忙递来一碗清水:"少侠可算醒了!你昏迷了三天三夜,可把你这兄弟急坏了。"我试图撑起身子,就在这时,木门"吱呀"一声被推开,一个熟悉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,那张脸上是痴傻的笑容。"哥哥!"他欢天喜地地扑到我床前,脏兮兮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袖,"你终于醒了!二毛好害怕……"我别过脸去:"宋瑾承……""宋瑾承是谁呀?"他歪着头,天真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,"我是刘二毛呀!"刘二毛?我猛地攥紧被褥,头痛欲裂。如果他是刘二毛……那我又是谁?第22节·夜深时,我摸到了枕下冰凉的剪刀。月光里"刘二毛"蜷在我的旁边,他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,双手死死箍着我的胳膊。刀尖抵住他咽喉的瞬间,他忽然在梦中呓语:"哥哥……"原来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冷血无情杀手,不过是个连复仇都做不到的懦夫罢了。剪刀无声地滑落在被褥间。我机械地替他掖好散开的被角,将他的手臂轻轻放回身侧。夜风卷起药帘,苦涩的气息在黑暗中弥漫。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,我踉跄着踏入浓稠的夜色。四野茫茫,竟无一处可去。最终,我像条丧家之犬般,逃进了更深的黑暗里。第23节·三载寒暑,不过弹指。我始终不敢直面师父师娘,只以寥寥书信报个平安。信中从不提及那个早已揭晓的身世秘密,比起做宋家的二公子,我宁愿当山野间自由的无雀。直到某封书信的边角,师父提及:"宋家内斗,嫡庶相残。"那些锦衣玉食的人啊,竟为这点黄白之物,把骨肉碾作他人脚下的尘。而宋瑾承,只是一个弃子,就这样被所有人遗忘在尘埃里。这样也好。对他而言,忘却前尘何尝不是新生?而我,更适合做天地间的孤鸿。春看陌上花开,秋听山间叶落,天地这般大,一草一木皆可作伴。我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——直到又遇见那个熟悉的身影。他背着药箱跟在老伯身后,阳光穿过柳梢,在他青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四目相对的刹那,那笑容清澈得让我恍惚,仿佛岁月从未在我们之间落下那场血雨。"无雀......"风裹着药香扑面而来。原来最难得的自由,是放下恨时,爱也随之消散。